訪談 | 蘇建勛

文 | 雪小頑

編輯 | 蘇建勛

8月的一天，常遠站在云南大理的一塊籃球場上，瞄準籃筐，射出了一記遠投。

作為耐克大中華區運營及物流副總裁，常遠對體育運動場景再熟悉不過。但眼前的球場帶給他強烈的新鮮感——球場設計融合了蝴蝶、愛心等元素，不同深淺的藍色構成主體色調，在青山綠樹間與藍天交相呼應，明亮、舒爽。

耐克“撒開腳丫”主題環保球場。圖源：企業供圖

這片“撒開腳丫”主題球場也被大家親切地稱為“蝴蝶球場”。球場邊緣，還有四個醒目的白色方正大字：舊鞋新生。

企業供圖

這是耐克專為當地孩子，尤其希望激發女孩“動起來”而打造的“撒開腳丫”主題環保球場。球場的材料來自耐克面向全國回收的廢舊運動鞋，經過Nike Grind技術進行拆解和再次加工后，鞋底被制成可重復利用的橡膠顆粒材質，用來建造球場——這就是耐克的“舊鞋新生”項目。除了球場，Nike Grind材料還可以被用作塑膠跑道、運動器材制造和室內空間裝飾等。

2022年9月，耐克與螞蟻集團合作，在支付寶上線了“耐克舊鞋新生”小程序。消費者可以通過小程序填寫信息、提交訂單，或是直接去到50多個線下舊鞋回收點，預約舊鞋收集服務，完成舊鞋回收后可獲得相應的螞蟻森林“綠色能量”。這讓“舊鞋新生”項目升級，也讓更多的消費者有機會參與其中。

“（踩在舊鞋新生球場上）就像踩在一雙巨大的耐克運動鞋上跑步打球，非常舒服。”常遠體驗之后說。今年夏天，北京、廣東、云南……他密集奔波在全國各地，參加耐克“舊鞋新生”的活動——與易建聯一起見證“耐高”（耐克中國高中籃球聯賽）主題球場的設計方案交接，與NBA球星“字母哥”共同為球場落成揭幕；與山區孩子們一起在“蝴蝶球場”上運動……

“耐高”主題環保球場。圖源：企業供圖

他聽到了許多關于“舊鞋新生”的故事。有一位在小程序上完成舊鞋回收的嘉賓告訴常遠，當自己將舊鞋交給上門回收的快遞員，那一刻很有“儀式感”。

“儀式感”是常遠針對“舊鞋新生”聽到最多的反饋。

參與者們告訴常遠，把舊鞋交到快遞員手上，獲得“綠色能量”，在小程序上查看鞋子去向，見到用自己鞋子建成的球場……這些時刻都充滿“儀式感”。他們從中收獲了情緒價值，感覺自己正在成為“Better Person”（更好的人）。

參與者十分關注舊鞋回收后的走向。通過小程序，大家可以追蹤鞋子的完整回收軌跡，并查看舊鞋最終去到了哪塊球場。人們更希望自己的舊鞋可以被運輸到家鄉或周邊地區建設球場，這樣他們可以有機會去實地看一看，體驗一下用自己的鞋子制成的球場。

常遠有8雙舊鞋完成了回收。它們已經去往云南、重慶等不同的地方，成為當地環保球場的一部分。“每次回收舊鞋后，我都感覺很輕松、很滿足。這為舊鞋賦予了更多意義。”

36碳了解到，截至目前，耐克已從消費者手中回收超過6萬雙舊鞋，并在中國多地建造出29個Nike Grind運動場。這些場地大多建在偏遠山區和農民工子弟學校，以幫助改善其原來的運動條件，成為“環保+公益”的生動實踐。

這只是起步。按照計劃，耐克將于2030年前在大中華區建造100個Nike Grind球場。同樣在物流倉儲等更多領域，耐克Move to Zero（零碳排、零廢棄）的雄心與征途，也正在全力加速。

舊鞋新生：“對的事情，堅持做”

常遠在上海的辦公室，位于耐克大中華區總部園區的李娜樓8層。9月中旬，36碳在這里見到了他。

從西北朝向的辦公室向外望，樓下是耐克2014年在中國建造的第一塊Nike Grind環保球場，周圍擺放著用回收材料制成的3D打印沙發。

耐克大中華區總部園區易建聯樓下的多功能環保空間。

圖源：企業供圖

常遠見證了這個球場的誕生。事實上，2013年加入耐克的他，當時部分工作職責是與供應鏈部門協作，每年處理報廢庫存（常遠所在部門相當于廢舊球鞋的提供方，供應鏈部門負責處理舊鞋）。可以說，他經歷了Nike Grind項目在中國從0到1的全過程。

去年與螞蟻集團支付寶合作，是“舊鞋新生”發展的一個里程碑節點，讓更多普通消費者有機會參與Nike Grind項目。在常遠看來，循環經濟不是一兩家企業單獨的事情，需要調動更多的消費者參與，才能產生更大的影響力。

通過“舊鞋新生”，越來越多消費者了解到，一雙舊鞋如果不妥善處理，就會存在破壞環境的風險；反過來，舊鞋經過回收妥善處理之后，不僅對環境影響小，還可以給更多人帶來運動的機會。

耐克“舊鞋新生”小程序。圖源：企業供圖

事實上，消費者的環保理念和意識正在增強。這也讓耐克從設計、制造到運輸、銷售等各個業務環節，都將環保與可持續性納入決策考量。

以往，耐克在產品設計時會優先評估材料的運動表現力——材料是否更有彈性、更有韌性、更透氣。現在，是否使用可再生材料或廢舊材料，同樣成為關鍵的考量因素。

“這是一個更負責任的想法。”常遠坦言，盡管過程中可能需要更多投入付出，但隨著持續投入帶來的技術進步和公眾參與度提升，越來越多耐克使用的材料做到了既環保，且能達到很好的運動效果，滿足消費者的雙重需求。這也成為耐克為此持續投入的強大動力。

36碳了解到，耐克每年的年度計劃會預估舊鞋回收的數量，規劃修建多少座球場，投入相應的預算資源支持。

今年，“舊鞋新生”有了新進展。最直觀的體驗是小程序重新升級，優化了用戶體驗。在技術方面，耐克與同濟大學合作，進一步提升Nike Grind回收技術，從廢舊運動鞋不同組分分離技術開發，廢舊運動鞋閉環利用工藝開發，以及生命周期碳排測算與追溯體系構建三大方面進行提升。

起初，耐克對回收的舊鞋進行分膠、切割、分離鞋帶之后，一雙舊鞋的回收利用率只有20%-30%。在與同濟大學合作進行技術改進后，一雙舊鞋的回收利用率已經提升到80%以上，且在研磨、打碎和脫膠的過程中，不會產生新的污染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今年截至目前，“舊鞋新生”通過菜鳥的高校驛站，已經覆蓋了全國22所大學超75萬學生。耐克發現，00后年輕群體的環保意識正在增強。“年輕人認為做環保是一件很酷的事情。”常遠觀察到，在耐克走進校園活動中，學生們對Move to Zero和舊鞋回收表現出強烈興趣。僅上海一所高校在畢業季回收的舊鞋就超過8000雙。

在球場、體育用品之外，耐克正在探索舊鞋回收再利用的新場景，比如應用于3D打印。在常遠辦公室樓下的Nike Grind環保球場上，就擺放著一組用舊鞋回收材料制成的3D打印沙發。

Nike Grind材料。圖源：企業供圖

常遠介紹，耐克“舊鞋新生”未來會更關注消費者的感受與體驗，例如消費者希望有機會實地去到用自己鞋子制成的球場。“除了在山區建造球場之外，我們下一步也考慮在北京、上海等城市布局地標性的環保空間，讓更多人有機會看到和體驗舊鞋新生。”常遠對36碳說，“這是一個細水長流的過程。對的事情，堅持做。”

在耐克物流中心，開啟“自動魔方”

在位于江蘇太倉的耐克中國物流中心（Nike China Logistics Center，簡稱CLC），兩架140米高的大風車晝夜不停地旋轉著。

今年3月，耐克宣布CLC成為中國首個“風光一體化”零碳智慧物流園，并在園區正式啟動風力發電項目和全自動無人立體倉項目。這意味著，CLC實現了100%使用綠色電力，倉儲系統也實現高度智能化。

耐克中國物流中心的分布式風力發電裝置。

圖源：企業供圖

在全球范圍，CLC是耐克第三個自建物流中心，于2010年啟用。CLC自建立之初就融入了綠色節能理念，按照LEED鉑金級標準打造（LEED：國際性綠色建筑認證體系，鉑金級代表最高等級）。這在當時具有先行者的意義——10多年前，行業對LEED評級的認知度十分有限。

多年來，CLC的業務體量逐漸增大，能耗需求相應提高。2015年，CLC建設了光伏太陽能，探索使用清潔能源。直到今年正式啟用風力發電，CLC的定位已經不僅是一個物流中心，還是一個綠色電力中心。

自3月至今，園區的風光綠電系統運轉一切正常，不僅抗住了購物節等用電高峰，剩余30%的綠電還實現并網，置換的環境權益被應用在耐克的辦公大樓。

在占地30萬平方米的CLC園區內，有四座主體建筑，位于最西邊的，是和風電項目同時啟用的全自動無人立體倉。

這是一個不需要人工的熄燈倉庫。處理訂單、揀貨、運貨，一切全靠高度智能化系統實現自動運行。“就像一個巨大的自動魔方。”常遠向36碳打了一個生動的比方。

“沒想到會這么大。”他第一次走進倉庫的時候，被巨大的體量深深震撼。

一組數據可以客觀反映出全自動無人立體倉的“大”：占地約12000平方米，高44米，有100萬個倉位，可容納700萬至1200萬件貨品，單位面積儲位數量是傳統貨架的5倍——這是亞洲單體存儲量最大的全自動無人立體倉庫，每月有超過100萬件貨品從這里發出，年發貨量達1.5億件。

耐克全自動無人立體倉。圖源：企業供圖

在通常認知下，“體量大”意味著運行和管理的難度高，效率低。CLC的全自動無人立體倉打破了這一瓶頸。

基于穩定充足的綠電供應與高度智能的數字化技術和設備，倉庫在不需要人力支持的情況下，即可自動完成高效運轉——只需要幾分鐘就能在千萬件貨品中找到一雙鞋，每小時最多可處理2萬件訂單，存儲效率是傳統倉庫的5倍——當倉庫整體運轉起來，如同一個能夠快速自動還原的魔方。

從綠色收益來看，無人倉比傳統倉庫更節能。內部每一條存取路線都經過精密設計，能夠減少走彎路導致的資源浪費。加之倉庫在正常情況下是熄燈運行，好比一個手機處在黑屏狀態下，內部程序照常運行，可以節省電力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全自動無人立體倉使用的是園區自發的綠色電力。在常遠看來，全自動化+綠電是一個“完美組合”，可以實現環保減碳效果最大化。

每一天，有150輛卡車從CLC出發，往返于其與上海港之間。對耐克來說，使用傳統柴油卡車下的運輸環節是減碳的主戰場。

耐克對此早有布局。為減少運輸環節的碳排放，耐克過去在全球范圍內減少使用空運，多用海運，并在陸地上用鐵路運輸取代卡車運輸。

去年年中，耐克在綠色運輸上又有新進展。耐克與上港集團合作，推出首臺2022上汽紅巖350KWh充換電版本，成為上海首臺獲批合法合規可上路的350KWh電動重卡。

這套方案尤其適合CLC與上海港之間的運輸距離。電動重卡在CLC充滿一次綠電，剛好可以在兩者之間跑一個來回，實現從能源端到使用端的綠色循環。

新能源運輸成本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。在常遠看來，使用新能源車未必是一件投入大于回報的事。傳統重卡需要大量耗油，而電動重卡可以在CLC免費充滿綠電，隨著未來規模化投入應用，降本空間巨大。“想做綠色替代，肩上不能扛著高昂成本，沒有收益的環保不可持續。”

談及對綠色物流的未來規劃，常遠表示，耐克未來將綜合考慮續航、充電效率等因素，嘗試解鎖更多合適的運輸線路，逐漸使用新能源汽車替代傳統能源汽車。

在追求Move to Zero的路上，耐克正一往無前。

| 本文題圖來自：企業授權